如果要追溯水与存在的联系,我们需要穿越语言的屏障,进入水的世界,感受那种原初的存在体验。在这一切之中,语言似乎无力捕捉它的本质——水那无尽的流动和变幻,正是存在本身的显现。 “语言是存在的家。”然而,在水的世界里,语言的家似乎永远无法安顿下来。水是否能真正通过我们的语言得到理解?是否水本身就是语言的边界?水不是一个可以用语言去框定的对象,而是存在的流动,是世界与时间交织的见证。
哲学家说:我们在世界中的存在总是被遗忘的、被压抑的,正如水在河流中的流动,它的存在总是潜藏在流动与变化之间。水从不停驻,它的本质是存在和流逝,一种物理和精神的运动,如同许多存在于世界的事物一样,不是通过我们语言的符号所能全面阐述的对象。“存在是被遗忘的。”水也在不断的流动中,遗忘着它曾经的模样,遗忘着曾经的形态,它的流动正是遗忘与记忆之间的共舞。记忆则是过去与现在的交汇,在对过去的回溯中,比如,我们试图把握那曾经流逝的“水”,却总是只能把握水面的一部分。而水是否就代表着“不能言说”的东西——存在本身的不可捕捉与流动?正如在《哲学研究》中所说:“我们不能以某种方式去说出所有的事实,但我们可以在它们之间找到一种‘语言游戏’,即我们通过语言对世界的理解。” 水不容被界定,它在流动中不断超越语言的边界。语言的局限性与世界的无穷无尽并行,正如水的流动,它无法被完全把握。
多瑙河之六/ The Danube VI
2025
纸本木炭条/ Charcoal on paper
79×109 cm
语言所能覆盖的范围,是我们理解世界的范畴。如果将“水”看作世界的一部分,水的流动性正是语言的隐喻。语言试图在静止的状态下捕捉水的运动,而水的流动却拒绝被静止,拒绝被限定在任何一种具体的符号中。水,作为一个存在的符号,跨越了语言的边界,成为我们无法完全掌控的流动。因此,水的存在超出了单纯的自然实体,它变成了对“语言”的挑战。当我们站在水边,试图通过描绘它来理解生命与时间,我们是否在无意中陷入了“语言游戏”的悖论?语言仿佛变得无所适从。水的流动在时间与空间中穿行,它无法被固定,它的存在是散发的,是流逝的,正如我们从不能够完全把握自己的生命一样。水是一种不断流动的时间符号,无法通过任何固定概念框定。水的流动,正是这一限度的体现,它既不能被单纯的定义,也无法被彻底地表述。它总是游走在语言与意义的边缘,在我们试图抓住它的瞬间,总会感到一种无力感。而我们所能捕捉的,恰恰是这些流动中的瞬间——是这些瞬间组成了我们的记忆。
山水-2/ Shanshui No.2
2023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20×150 cm
山水-6/ Shanshui No.6
2024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20×150 cm
山水-16/ Shanshui No.16
2024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20×150 cm
以黄河小浪底水库每年夏季排沙的汹涌水流为例,那一刻的景象并非单纯的自然事件,它在我们的心中激起的是对历史、对生命流动的追问。水的力量,虽表现为山峰般的汹涌,但它依然是时间无法停止的延续,是语言无法表达的局限,比如我们用“汹涌”对应黄河汛期的水,这些形容词却无法穷尽水的全部本质。就像我们无法用一套固定的框架定义所有“游戏”,我们也无法用一套固定词汇定义所有状态的水态。——水是独立的!超出了人类用语言类比、解释的范畴。而这场景并非可以完全通过语言来表达的,它超越了符号本身,只有在直接经验中,我们才得以感知。
进入江南水乡,池塘的水面则呈现出另一番景象。这里的水,似乎拥有一种柔和的温润,轻轻拂过人心,带着一种宁静的诗意。水面上的涟漪与倒影,仿佛是时间在缓慢流动的画布上写下的诗行。这种静谧的水景,与北方的黄河相比,更加细腻与含蓄。在这里,水成了人与自然、人与文化之间的桥梁。它不是静止的“水”,而是“人在水边的生活”“文化和思考在水域的生长”,这是一个悠久长久永恒的“游戏”动态。
每一次我们用“怀念”“感慨”来描述水乡的变化时,这些词汇同样无法穷尽那种“记忆载体逝去”的复杂感受——就像我们无法用语言完整描述“小时候吃过的糕点味道”,因为做糕点的淀粉油糖都不是过去的原材料,吃糕点的我们也不是童年的我们了,我们永远也无法用语言完整描述“池塘消失后,心里空掉的那部分”。水域发生的“消失”也回到了“语言的限度”。
“存在就是时间”,而水的流动正是这种时间的具象化。在水的世界里,时间是无形的,水的流动让我们感知到时间的存在,但又无法完全捉住它的踪迹。每一次水面上的涟漪,都是时间的印记,它提醒我们,尽管我们无法用语言完整地阐述这一切,但我们却能在水的流动中感受到它的存在与意义。
滇池写生/ Plein Air at Dianchi
2023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200×300 cm
水的世界不仅仅是自然的“图像”叠加,不仅是人类思维与语言的镜像,它是对存在与时间反思。在这一切中,水成为了生命流动、记忆交织与语言无法完全把握的象征。我们在水的面前,不仅感受到世界的流动,也在体悟生命来源的深刻。这是存在的、诗意的流动,让我们与世界、与时间、与存在,始终保持同构性,形成无言的共鸣。
艺术是一种感知的力量,它让我们超越语言的局限,进入一种存在体验。在《给青年诗人的信》中,里尔克写道:“你必须忍受不理解,像水一样流淌在这片时间的河流中。”水,正是如此的存在,无法用语言完全阐释,反而在我们无法抓住它的过程中,给予我们最直接的诗意感受。每一滴水都是一首诗,每一座浪峰都是一个故事,水带着古老的记忆和隐秘的诗意流动,只有在我们感知它的每时刻,我们才能触碰到它 “深藏”的东西,但它又总在一瞬间消失,那种瞬间的领悟,语言即便是上升到诗和歌,也终究是有限的,流水汤汤,它不再需要局限性的语言,它是存在本身的显现,是流动中的永恒,它是无限延展的“图像”。
山水-8/ Shanshui No.8
2024
布面油画/ Oil on canvas
120×150 cm
意义的深度超越了语言,事实上也将超越“图像”。水无法被描绘,无法被完全抓住,我们只能感受它流动的力量,感知它存在的深邃。它没有明确的形态,不固定,它存在也消逝,它是时间本身的样式。每一滴水的流动,都带着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它在这一刻湮没,又在下一刻开始。任何表达都是无力的,但正是这种无力感,我们才能感受世界存在的真实和无边界的诗意。
这种存在感正是那种无法被言说的、无尽流动并逝去不返的东西。存在并不需要被捕捉和定义,正如水的流动,它无所依附,无所停驻,永不止息。在水的流动中,我们感知时间,感知存在,也感知到生命的无常或壮丽。我们或许应当像水一样流动,接受裹挟着一切的流动与无常,聆听它的诗意,感知它带来的生命真谛。
文/ 张三寿
“山水之间”展览现场,美成空间,2025年
Installation views of Living Off Landscape, Gallery MC,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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