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内Biotech产品陆续被退货的境况中,源自中国的ADC创新势力,仍在密集的获得海外巨头的青睐。据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中国的ADC产品几乎以一月一笔的频率实现对海外授权,总额近百亿美金。中国ADC为何在此时频繁受大药企的认可?
10月12日,一夜之间,大洋彼岸的Tempest因PPARα抑制剂一线肝癌1b/2期临床获积极数据,股价暴涨4000%。让人不得不感慨,海外市场可以动辄对医药创新给予上千倍的疯狂肯定。
好在,让国内医药人稍感安慰的是,成立不足5年的宜联生物,与BioNTech就靶向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3(HER3)的下一代抗体偶联药物候选产品(“ADC”)达成潜在总金额超10亿美元的战略合作和全球许可协议。在今年以来国内Biotech产品陆续被退货的境况中,源自中国ADC创新势力,仍在密集的获得海外巨头的青睐。
据不完全统计,在ADC赛道中,今年以来已经有10起对外授权,其中有约一半交易总额超10亿美元。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有不少“新”面孔,如宜联生物、乐普生物、映恩生物、礼新医药这4家均是成立于2018之后的ADC新秀,其相关产品都实现了超10亿美元的对外授权。而今年来扫货的巨头除了BioNTech之外,还有阿斯利康、卫材,更早之前还有强生、默沙东、辉瑞。
值得思考的是,为什么是他们能够成功对外授权,为什么中国的ADC能够获得如此多的国际巨头关注?
继与昂科免疫(CTLA-4抗体ONC-392)、映恩生物(HER2 ADC)、道尔生物(未披露)、普米斯(双抗&单抗)合作之后,BioNTech又将目光投向了宜联生物。
宜联生物成立于2020年,从公司成立时间来看,可谓是ADC赛道中绝对的后浪。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其核心管理层均经验丰富。据了解,宜联生物创始人、董事长兼CEO薛彤彤曾担任科伦博泰CE,负责创新药物的研发与生产;联合创始人,CSO蔡家强曾在默沙东、翰森和科伦负责新药研发工作;另一位联合创始人COO肖亮则曾任科伦博泰生物药物研发副总裁。
联想2022年科伦博泰与默沙东的多笔交易,宜联生物这样的创始团队背景或是吸引BioNTech的因素之一。
不过核心因素还是差异化。在研发靶点方面,BioNTech此次与宜联生物合作开发的是HER3 ADC,不仅与当前热门的HER2 ADC、Trop2 ADC有一定的差异化,也与其此前的合作项目不同全球目前尚无HER3 ADC上市。
据了解,在靶点层面,HER2 ADC、Trop2 ADC是目前较为成熟的ADC产品的主要靶向,并且在乳腺癌、肺癌等领域都极具潜力。然而,这两个靶点都未涉及一个尚未被满足的临床需求——靶向治疗耐药。
据悉,肺癌作为全球最高发的癌肿之一,全球大约有15%~50%的NSCLC患者有EGFR突变,在NSCLC患者中又约83%表达HER3蛋白,有研究表明,这可能与转移发生率增加、生存率降低、对标准护理癌症治疗(包括TKI)的抵抗有关。
全球进展最快的HER3 ADC为第一三共的HER3-DXd,根据第一三共全球官网披露的信息,HER3-DXd目前被应用于五项适应证的开发,包括NSCLC、EGFR突变NSCLC的一线/二线/三线治疗、HER3+乳腺癌等。
尽管宜联生物官网并未披露其HER3 ADC的相关进展,不过该公司的ADC产品都是基于Tumor Microenvironment Activable LINker-payload(TMALIN)新型抗体偶联药平台技术所开发,也因此被赋予了明显的差异性,从技术上对传统ADC产品的毒性、特异性、稳定性和有效性等问题都有改善。
“ADC其实特别适合中国医药公司研发,一旦有一个很好的平台后,我们就可以很快延申到其他的靶点,效率特别快。”一走在国内前列的ADC公司创始人感叹道。
把视线拉回整个行业。伴随着宜联生物前后,一批ADC新秀近些年频繁亮相,如乐普生物、礼新医药、映恩生物等。他们各有哪些特色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看看ADC技术的更新迭代史。
至今,ADC经历了三代技术变革,第一代ADC药物以靶向CD33的吉妥珠单抗(Mylotarg)为代表,不仅连接子不稳定、有效性不高,毒副作用也比较大;第二代ADC药物以靶向CD30的维布妥昔单抗(Adcetris)和靶向HER2 的恩美曲妥珠单抗 (Trastuzumab emtansine;T-DM1) 为代表,虽然稳定性更高、抗体靶向性更好了,但是疗效不均,且毒性问题仍继续存在;第三代ADC药物则以靶向HER2的DS-8201为代表,使用完全人源化的抗体、高毒性小分子毒素及定点偶联技术,将不可裂解连接子升级为可裂解连接子,药物抗体比高达8,具有更好疗效,但毒副作用仍存在。
我们不难看出,经历了前三代技术,ADC领域一些问题仍然有待解决,如毒副作用等。由此,国内药企在ADC不同的靶点、不同的结构、不同的作用机制上开始极尽探索。哪怕是看同一个靶点上所有进入临床阶段的国产ADC们,其不同的抗体、连接方式、细胞毒物甚至不一样的组合方式,都可能助其产生了差异化的表现。
经历了不成熟的早期尝试后,对国内ADC企业来说,从技术路线来看,主要基于如第一三共、Seagen、Immunomedics、 Synaffix、Ambrx 等技术平台进行的优化改造或者引进产品或技术所得。
拿乐普生物来说,该公司在ADC上亦布局了多个热门靶点。关于靶点“选择”标准和考量,在早期管线布局上,它选择先从成药性较强的靶点开始做起,比如HER 2、EGFR、CD20;之后再逐渐进军一些差异化靶点如TF、Claudin 18.2,采用针对性技术平台,以克服同靶点公司在ADC临床上观察到的部分不良反应,提高安全窗和治疗窗。
也有少数企业开发全新靶点产品。礼新医药的LM-305是一个典型代表,该在研药物是全球首个获批临床的GPRC5D靶向ADC药物。
在奔跑过程中,产业上也达成了一定共识:目前如HER2、Trop2已成为大家口中“卷”的靶点,但这正是因为药企需要先用一个确认性更强的靶点跑流程、验证技术,把技术平台、技术路线以及流程给趟通,之后再选择一些不卷的靶点,甚至是全创新的靶点。这已经成为他们确定的一条路径。而映恩生物目前披露的靶点有Her2和Trop-2,都已进入到不同临床阶段。
“以HER2靶点为例,有的产品对乳腺癌效果好,有的则在胃癌上,或者在尿路上皮癌上优势明显,如此也巧妙避免了完全同质化的竞争。”一位业内人士曾对E药经理人表示。
与PD-1/PD-L1联合用药的研发思路相似,ADC也从单药治疗拓展到了联合治疗。事实上,不论是创新的单靶点、双靶点ADC药物开发,还是联合用药的ADC策略研究,国内这些ADC产品大多仍处于早期临床阶段,临床数据的验证非常必要。
当然,尤其对于初生代公司,创始人往往是一家公司的灵魂所在,也继而体现在了战略的方向。如映恩生物创始人朱忠远兼具投资人视角,除了技术突破,思考怎么跟最好的靶点看齐,他也很清楚时间窗口的重要性。在他看来,一个产品的价值仅晚半年所产生的价值差是巨大的。期间,不少同赛道的选手可能已经获批,这意味着企业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而宜联生物几乎出自“科伦博泰”系的管理团队也自然沿袭了科伦博泰的风格。科伦博泰依托自主研发的ADC平台,掌握了两套linker和两套毒素,其两个核心ADC产品已经在国内处于领先位置。
几年前或许不会想到,来自中国的ADC能逐渐成为MNC之间竞争的利器。
2021年,国内ADC领域出海案例为3起,但到了2023年,仅6个月时间,便有约10笔ADC出海事件产生,已超去年全年,跨国药企“扫货”中国ADC的频率谁看了不惊奇。
产品力/创新力毋庸置疑,不然不会被“看上”。有一句话说,“真创新”是天然国际化的,药企突围的核心是对“真创新”的培育,这一点,在多家欲打造ADC领域FIC或BIC产品的国内企业身上,愈发体现。
“ADC不是下一个PD-1”,曾有一名业内人士向E药经理人这样表示,“尽管ADC大热,一些产品针对的靶点、疾病领域较为集中,但大家各自在差异化方面下足了功夫。”
以几个已出海产品为例。除了上述宜联生物布局的差异化,科伦博泰主要对ADC研发中的连接子和毒素进行了改造,其TROP2-ADC产品SKB264采用了专有的毒素-连接子策略,通过将新型不可逆的抗体偶联技术等,可实现ADC安全性和有效性的优化平衡;其另一ADC产品A166是全球首个通过赖氨酸定点定量偶联、具有创新连接子和高活性毒素小分子的HER2 ADC。
康诺亚/乐普生物以总额超10亿美元出海的Claudin18.2 ADC产品CMG901,是全球首个进入临床的Claudin 18.2 ADC药物,有望改变胃癌治疗格局;映恩生物对ADC的改构可增大治疗窗口……
而其他企业也在追求“凤毛麟角”,尽可能避免“内卷之殇”。例如百济几乎所有的ADC管线都避开了热门靶点,靶向B7H3、CEA、B7H4等。翰森同样也走B7H3、B7H4的路线,但其进度已然处于全球最前面的梯队。正大天晴巧用氘代技术避开了第一三共对DS-8201的专利保护。
一个趋势近年来似乎只在国内上演:不管是转型创新中的大药企,还是很多欲站稳脚跟的Biotech,抑或是业绩不佳、想“绝处逢生”的企业们,都纷纷布局ADC,有的基于自身平台在靶点探索上有了一定突破,有的有相对独特的设计,直冲FIC或BIC产品,也有的尽管临床试验不顺利,但仍选择继续迎难而上。
这一切,都让国产ADC的“量”上去了。“数量里出质量,另外,国产ADC的研发热能够让大家看到,中国人其实很擅长‘组合’,且 ‘整体性’思维、工程化改造的能力较强。”上述人士向E药经理人这样讲道。
在三一创新投资管理合伙人尹正看来,“相对于国外,不管是管线还是品种,中国的ADC产品似乎都更为丰富,这也创造了更多与海外伙伴合作的机会。另外,ADC这一技术路线存在的‘组合式创新’之特色,实际恰好踩中了国内制药技术较擅长的点。”
据尹正回忆,国内在组合式创新方面似乎具备天然的优势,而ADC中的Antibody抗体部分,实际也在国内做了很多年,已经发展得较为成熟,这比起寻找全新靶点、全新作用机制来讲,或更为容易一些。此外,近几年整个产业生态的建立也推动了国内ADC领域的快速成长,大量ADC企业出现,并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快速完成了各自的管线和平台的建立。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国产ADC有了如今备受青睐的局面,实际离不开多年前的探索。
以几家传统大药企为例,早在2010年,恒瑞便建立了自身的ADC平台,2011年,恒瑞通过对标罗氏的HER2 ADC药物T-DM1,开发了其首款ADC产品SHR-A1201,并将其推进至临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恒瑞目前是国内临床阶段ADC药物靶点最丰富的公司,从策略上来讲像是“Faster-follow”。
科伦也在不久后开始研发ADC,连齐鲁也立项了T-DM1的仿制药项目。即使是仿制的过程,即使很多在早期摸索布局的管线此后不了了之,但却以此时机搭建了ADC技平台,而技术平台是全球ADC药企的首要壁垒。且从那时起逐步累积了经验,掌握了关键的CMC生产工艺等等,恰好,ADC产品的CMC工作需要高效的工具及丰富的经验。
值得注意的是,那时候,全世界布局ADC产品的企业都是鲜少,而真正如Seagen等ADC先驱,还未成为被行业追捧的“热饽饽”。
此后多年,当全球ADC热潮还未真正涌现,国内已有不少企业基于第一三共、 Seagen 、 Immunomedics 等平台优化改造ADC技术,研发相关产品。而当ADC真正的浪潮涌来,国内ADC,已经有了一片天地静静等候。
当优质资产在“量”中筛选产生,商业能力也就水到渠成。“这一波ADC出海热潮带来的启示是,只要能够做出真正有价值的品种,机会还是很多的。”尹正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