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G LIMING
DECONSTRUCTION OF INNER IMAGES
杨黎明:无相之象
学术主持|Academic Director
何桂彦 He Guiyan
展览时间|Time
2022.3.12 – 4.6
展览地点|Venue
艺·凯旋画廊 Triumph Gallery
杨黎明最新个展“无相之象”已于3月12日在艺·凯旋画廊推出,作为艺术家在画廊的第三次个展,本次展览涵盖了杨黎明十年间的近20件重要作品,主要展示了这两年的“白色系列”和多幅新作,以及“黑色时期”和“红色时期”的代表作。此外,批评家何桂彦也为本次展览撰写了评论文章,现此呈现给大家。
杨黎明在工作室,2022
无相之象
——杨黎明绘画中的书写与观念
何桂彦
杨黎明的绘画大致可分为三个系列:蓝色、黑色、红色。虽然以画面的色调为依据,实质也是其发展的三个阶段。以2005年前后为分界线,早期的蓝色系列有抽象的形式外观,注重画面的色彩氛围,强调书写性。和蓝色阶段相比,此后的黑色系列更为纯粹,在语言与修辞方面,艺术家不断为其注入东方化的视觉特征。不过,在杨黎明笔下,黑色极富张力,由于大幅的画面所致,黑色的色域带给观众的是一种冷漠而崇高、孤寂而悲怆的审美体验。
2008 No.2 B
280×215cm×3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08-2009
黑色场域的形成既源于艺术家个人创作脉络不断推进的结果,也得益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中“色域绘画”的影响。但是,和欧美抽象艺术注重纯粹的形式——结构的抽象发展谱系与语言逻辑不同,杨黎明画面的“黑色场域”并不仅仅是视觉性的,相反更像是心理上的——一种属于东方人建构的形而上世界。尽管这个世界无法用语言去言说,但艺术家可以通过极为个体的表现方式进入其中。为了打破“黑色场域”在形式和结构上的自律性,杨黎明强化了“墨分五彩”的东方色彩经验,同时,他突出作品内部的书写性。这种书写的自我表达来源于艺术家的东方文化经验——既包括书法的书写性经验,也蕴含了传统中国画对线条、笔墨、气韵的表达。
杨黎明“无相之象“展览现场,艺·凯旋画廊,北京,2022
应该说,红色系列是对黑色系列的延续与深化,但艺术家更强调语言与形式所承载的观念性表达。变化的起点源于画面形式生成的逻辑发生了改变。西方现代主义抽象有两种形式发展的路径,一种是“有意味的形式”,即强调艺术家对外部或现实对象进行形式上的提炼与转换,使其具有抽象的特征。另一种是强调“语言本体的自律”和形式的“自我批判”,即从形式与语言内部的逻辑出发。杨黎明绘画的语言发端于书写,但最终的目的,并不是书写的内容,而是因为书写为形式注入新的意义。
2017-2018书写系列|2017-2018 Writing Series
150×200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17-2018
对于杨黎明来说,书写的内容实际并不重要,相反它更像是一种日常的,甚至多少有些类似于禅修的行为,如此以来,那些留下的点线痕迹就成为了艺术家自我在场的证明。这是一种独特的个体情感体验,因为书写行为是伴随各种情绪而致的,这也使线条具有了不同的表现力。同样,书写是一种对时间的体验,反复的书写、重画,线条的叠加和掩盖最终会赋予作品一个时间和空间的维度。也正是从这个角度讲,杨黎明的作品本质上不同于西方的抽象绘画,反而更贴近观念性绘画。因为,书写中的过程性、身体性、偶然性为作品形式的生效带来了新的可能。
2020 No.4 W
100×100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20
在中国的文化与认知中,所谓的“相由心生”讲的是主体对内心感受的重视,由此形成“心相”。在批评家廖雯看来,杨黎明绘画的主要特点是他十分强调“内修”,用书写行为来表达内心的体验。事实上,不管是西方还是中国的绘画,不论是抽象还是“写意”,绘画一方面体现为形式、语言、风格、修辞等与视觉相关的要素,另一方面是更深层次的审美、哲学与认识论的问题。譬如,拿西方抽象艺术来说,在第一个发展阶段,所谓“有意味的形式”,强调的主要是艺术家对表象世界的抽离,反映在作品中就是个人化的风格与形式的演绎。但是,只有到第二阶段,即现代主义时期的抽象,语言与形式才不再承担描述性的功能,从而走向精神世界,这在康定斯基的“精神三角形”、马列维奇提出的“至上主义”中可见一斑。因此,对于绘画来说,除了审美主体与客体之外,至少涉及到现实世界、绘画绘画(语言世界)和精神世界三个层面的问题。我们会发现,在第一个阶段的抽象中,绘画更侧重于语言与方法,追求的是对表象世界的反映,而只有进入现代主义阶段,才能真正进入观念与思想的层面。
2020 No.1 W D=200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20 |
2021 No.5 W D=200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21 |
《2021 No.5 W》作品细节
与此同时,也只有在现代主义阶段,语言才能真正走向独立,走向纯粹。不过,一个新的结果出现了,那就是在现代主义阶段的绘画中,主体与客体彻底走向分裂。实际上,在中国的艺术与哲学思想中,与西方抽象最大的差异,是并不强调主体与客体的分裂,并且,客体因为审美主体的介入才具有意义。比如佛家说,“起心”“动念”,而禅宗追求的最高境界是“见山只是山”,包括近代王国维提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反映在艺术创作中,客体与主体、题材与形式、语言与修辞是无法完全分离的。它们不仅不是二元对立的,并且,语言与形式在它们之间搭起了桥梁,承载着二者所形成的张力。
黑灰系列|Black Grey Series
120×90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11
反映在杨黎明的作品中,亦即是说,语言与形式成为言说“心相”的通道。就黑色与红色系列的创作来说,我们会注意到,画面的视觉审美体验是由平面向空间,由外部现实不断向画面深处层层推进的。绵延不断的书写、形式的层层推进,面对杨黎明的作品,观众感受到的是一个幽深的、神秘的、不可知的艺术世界。因为语言与形式不承载任何描述性的功能,因此,才有可能调和长期横亘在主体与客体之间的鸿沟。于是,书写走向了纯粹,既是语言,也是修辞。形式的演绎,既在生成新的形式,同时也是对先前形式的消解。所谓的“无相”,真正的意义在于让语言直指内心。
2021 No.1 W
200×150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21
在近年的“白色系列”中,杨黎明的绘画又有了新的推进。绘画的语言同样来自书写,而书写也是源于内心的体验,但画面的视觉显现与形式延伸却发生了根本的转变。与原有的黑色、红色系列比较,白色系列是由外向内,由空间向平面展开的。先前作品中那种幽深的、神秘的审美体验变弱了,但画面的媒介物性与触摸感却得到了强化,从而使得那些不断扩展的线条成为了书写的踪迹。另一方面来说,由于艺术家对平面性与媒介物性的强调,书写的延续升华为对形式的蔓延与情感的流动,而形式的蔓延与色层的覆盖也就意味着作品意义的增值。对于观众来说,白色的色域与时隐时现的线条正是进入艺术家绘画世界的一个通道。
杨黎明“无相之象“展览现场,艺·凯旋画廊,北京,2022
实际上,1950年代中后期,当西方现代主义抽象走向巅峰,无法再通过“形式自律”来构建纯粹的精神世界之时,抽象走向了“反抽象”,而形式也走向了“反形式”。但是,由于文化情景与艺术史上下文的差异,对于中国的抽象艺术家来说,是无法做得像美国批评家格林伯格所说的——以形式不断的进行自我批判的方式,来推动西方现代主义绘画向前发展。因为,在中国的艺术家看来,绘画的发展不能交给所谓西方式的美术史逻辑,而是始终离不开主体的情感体验与审美认知。虽然杨黎明的作品具有抽象的外观,但本质上还是属于一种观念性绘画。尽管杨黎明一如既往的追求语言的“纯粹”,但“无相”的“内修”还是留下了视觉意义上的“象”。
2021 No.8 W
100×81cm
布面油画|Oil on Canvas
2021
早在先秦,古人就提出“圣人立象以尽意”,魏晋时期,“得意忘形”已发展成为艺术创作的一条重要原则。换言之,立足于中国的艺术与文化精神,审美主体的超越,以及对精神与艺术世界的追求,在绘画领域,始终没有离开过“象”与“形”。与西方现代主义抽象主体与客体最终的决裂根本不同,中国艺术家一方面要追求个人化的风格,形成自己的创作方法论,另一方面,要借助绘画语言,在主体与客体之间寻找到一种“间性”,并使其弥散出审美与文化的价值。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无相之象”体现出杨黎明如何立足于中国的美学与艺术精神,在当代语言与观念化的表达中,构筑属于自己的一个独特的绘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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