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萬杭州｜镜中悬｜田召亭对谈

拾萬空间（杭州）于2023年6月18日开启田召亭个展：镜中悬。

“镜花水月”经常被用来比喻虚幻的景象，但它的原意却是指诗歌或者文学作品中空灵而又不可捉摸的意境，本次展览的主题便来源于后者。田召亭的风景画也有着类似的特质，他的画面看似平衡稳定，但其中的物象如蜘蛛、昆虫、织网、楼房、湖泊以及那些难以描绘的色块却被埋藏在底层，仅仅通过层层的棉布材料叠加才得以透露出来，进而灵动、缥缈得宛若“四面皆水，水水有月；四围皆镜，镜镜有花”。但也正是这些隐约透露出来的物象，才将我们引到一个暧昧复杂且难以言说的世界中来。

对谈｜ TALK

Q：这次展览的作品都是风景，既有自然的风景也有人造的景观，你用了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把他们融合在一起，景中有物，物中有景，偎偎相依。谈谈你在长期的写生经验中，面对风景时的感受吧。从“见山是山”到“见山还是山”，当下的你身在何处？

A：写生其实是在探讨如何感知的问题，我们面对风景时都会有一种直觉的感受，或觉得心旷神怡，或觉得崇高等等。但当你决定要画这片风景时，你便进入了另一个层面的世界，因为这时主体性介入了，而且呈现于一个物理性的平面（画面）上。客观世界的多变和不期而遇是超乎我们想象的，所以，我会向客观世界作出妥协，对眼见的世界作出反应，画面的结构与自然现实总是在冲撞，而我认为这形成了绘画中至关重要的东西。这涉及到“自我“与”客体”的关系，在绘画中能够保持高度的专注同时又排除自我意识是有难度的。另外，我发现，在写生中真正打动我们的是一种气氛，一种整体性，而不是任何一个单一的物体（建筑或者树木等具体物），因为当我去描绘这个具体物时，往往会落入俗套。

田召亭｜Tian Zhaoting

湖面｜Lake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90×8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白马｜White Horse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05×100cm

2023

展览现场

Q：在这次展出的作品中，没有人的形象，但是有独立的雕像和雕像群。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对人之本身和人之外化的模棱两可的记录。你提到这些雕像是你在欧洲游历时见到的风景，它们是不是特别打动你？

A：我对这些雕像确实有着强烈的感受，我认为它们仍然属于风景，或者是处于人和物的一个中间状态。实际上，并没有纯粹的风景，人的因素都是隐藏在画面背后的，但我觉得最理想的情况是画面呈现一种形而上的物化状态。像《罗马2》这件作品，其中的雕像是出自于梵蒂冈花园，当时的印象是一位陷入沉思的诗人的背影，我认为沉思中的人也是一种物化。

田召亭｜Tian Zhaoting

罗马2｜Rome 2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50×20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时间门｜Time Gate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20×15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时间门｜Time Gate（局部）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20×150cm

2023

Q：画面中对于建筑的描绘很有意思，或是松弛的扁平色块，或是网格化的立体结构。似乎表面和结构被分离，空间被拆解又重新折叠。如何去理解这种空间的重塑？

A：“空间”是一个抽象概念，我们可以用它讨论形而上的哲思，视觉上也是如此，只不过它变成一种空间的感受。我认为绘画的动人之处在于语言，而“空间”属于绘画语言的一个基本因素，艺术家运用这些因素来观看，有趣的是我们能够通过艺术家的作品体验不同的看世界的方式。扁平的色块出于我的水彩写生，我喜欢以水彩媒介的视角观察世界，我对网状结构形成的空间也很兴奋和敏感，对于空间的重塑更多的是出于直觉。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双重风景7｜Dual Landscape 7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20×150cm

2022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双重风景7｜Dual Landscape 7（局部）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20×150cm

2022

田召亭｜Tian Zhaoting

信号｜Signal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40×19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信号｜Signal（局部）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40×190cm

2023

展览现场

Q：作品这种层层叠加覆盖的方式和你过去使用其他媒介的创作有所关联吗？材料的选择过程顺利吗？还是也曾经历困扰又焦灼的时期？

A：是有关联的，回想过去十几年的创作，无论是玻璃、水、冰后面的物像，还是用树脂作为隔离层，一直到前几年大量的水彩写生，都与透明、叠加、覆盖有关。我不想去实践一个现成理论，这样又会走入别人的套路，我更愿意从自己的感觉里找，丢掉一切，重新出发，所以有几年时间我只画风景写生。水彩的透明性促使我想找到一个物理上把每一层色彩分离开的材料。材料的选择过程是漫长的、偶然的，我曾在网上从合作多年的供货商那里购买了一大批雨露麻成品画布，寄来后发现画布都褶皱起包了，供货商说是快递的问题，后来反复协调无果，我一气之下决定：以后不再用常规的画布画画，于是又买了很多种其他的布料做试验，做鞋子、包用的帆布、棉布、麻布，还有纱布等等。

田召亭｜Tian Zhaoting

歌剧院｜Opera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00×8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双重风景6｜Dual Landscape 6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84×122cm

2022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双重风景6｜Dual Landscape 6（局部）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84×122cm

2022

Q：《夜空》这件作品里，人的房子看起来平静安宁，蜘蛛的房子——蛛网里却危机四伏；《夜晚》中，房屋被光芒环绕，倒悬的植物枝叶直插大地，主茎与根系成为蜘蛛结网的依托，网中央的八脚将军坐怀不乱，静候不远处飞虫和幼崽的靠近。过去几年特别时期是否给予了你更多居安思危的反思与自省的空隙？落在创作上，又发生了一些什么样重要的变化？

A：几年特别时期强化了我的工作节奏和方向，在一个孤绝的状态中寻找意义，在不能远行的条件下，在画腻了周围风景的情况下寻找过去的记忆。人在一个地方禁闭久了以后是非常向往远方的空气与风景的。《夜晚》《夜空》中的蜘蛛、昆虫等在我看来属于自然界的未知与神秘事物，你不知道在哪个角落会发生什么，那段时间我很自然地画了一些这样的小稿，后来画廊看了说是不是跟这段时期有关，我也是恍然大悟。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夜空｜Night Sky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20×15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夜晚｜Night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50×115cm

2023

展览现场

Q：过去的访谈中，你曾提到莫兰迪僧侣式的生活是艺术家最好的状态，可以理解这是你的理想生活状态吧？现在的创作节奏如何？

A：是的，我喜欢重复的有规律的生活节奏，甚至有些单调，在这种条件下观念和感受会慢慢生长，自然进化，我认为在重复中会洞悉一些东西。现在的创作节奏也是捆绑在有规律的生活作息上。当你长时间常态化投入创作，那种全力以赴又漫不经心的状态，所有内行人都会心领神会，只需看一眼你的作品。

田召亭｜Tian Zhaoting

生长的植物｜Growing Plants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50×13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生长的植物｜Growing Plants（背面）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50×130cm

2023

田召亭｜Tian Zhaoting

广场｜Square

丙烯、纱布、麻布｜Acrylic, gauze, linen

120×150cm

2023

Q：“镜中悬”是你的首次个展，从展览开始筹备到现在，有什么感受，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吗？

A：这些作品从一种感受状态到视觉呈现完成，再从工作室到展厅上墙，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出乎我预料的部分，作品在工作室的感觉跟在展厅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跟画廊的互动和碰撞很有意思也很重要，看到作品在展厅空间呈现的状态以后，作品的优势和问题一目了然，下一步的方向隐约可见。意外的收获就是画廊用铁丝网悬挂的方式给我了视觉上的启发，实体的铁网在空间上更加丰富和有力，我正在考虑把画面中的一些网状结构也换成实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