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申义访谈

“少年即是故乡”最早我是偶然在一个朋友那儿看到的。当时就“嘣”一下,感觉故乡好像永远在心里。它会让你感觉到一种非常强的震动,一点点的误差和变化就可以让你的心情产生很大的波动,或者陷入一种情景,其实就是回到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些打动自己的东西。

 

绘画风格的形成——马克笔勾线,丙烯着色

 

 过程 

我的绘画风格的变化其实就是一个不停回逆的过程,在这期间,你会发现内心最打动自己的那一块东西。我不会计划,就是画布放在那,我就拿起笔来画,然后勾线上色,画完我就把笔放下了,这件事情就消失了。

 

 体验与构思 

画之前会翻不同的资料,看到合适的图片我就把它存起来,只要当时感觉是有触动的。当要画的时候我再翻一遍,就会发现有几张特别触动我,里面有恋恋不舍的感觉,那我觉得就是要画它了。然后画它的时候,可能马上会画,也有时候我会停一段时间再画。如果我觉得抑制不住地要往外表达的话,那我马上就会去画它,非常直接、迅速。但有些时候总觉得哪里差那么点儿。那我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我静一下,慢慢地去酝酿一下。还有一种是在生活里不停地去感受它,也有可能感受完了我会画别的画,但最终我会落实到一张画面上去,然后我就会选择合适的尺寸。我觉得不同的画面用不同的尺寸,最终达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画面也决定了最终的结果,它不仅仅是个大小问题。我会考虑我是用典型的方式来画,还是用相对偶然的方式来画。

 

 表现与传达 

当我确定下可控性跟激情性的时候,我就拿起马克笔,这时我就不再思考,没有什么对错,就像潜泳一样,深吸一口气,无论多大画面,我一口气把它给画满了,把自己全部溢出来,可能有时候会完不成,那么我再吸一口气,继续画。然后再去进入第二个阶段,也就是色彩的处理,这时候会有两种情况,一种参考画面的色彩,还有一种可能是飞起,主观色彩投射覆盖画面。做好选择以后进行涂绘填写,之后我尽量让自己不再判断画面。因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需要判断,还有一种是判断不出来。牛逼的画就是放下就爽,直接趴那喝茶或者睡会儿。

 

 准确性 

对我来说,线最主要的就是起点,终点和弹性;而颜色的关系则是画面决定的。我的色彩、造型和画面选择,我认为是非常精准的。因为我有一个判断的参照系数,是我画室的门和家里的门,每当我无意识地出门顺手一关的时候,正好那个锁是“啪嗒”一下,不轻不重,正正好,基本上我就是处在比较精准的状态。

 

 年龄和心态 

随着年龄的增长让我知道了界限和范围,也知道了深度和广度。年龄给我带来了获得感,但“失去”一直存在,而“得到”你却能明显地感觉到。

 

 信佛 

我信佛是因为痛苦。在我读到大二的时候,突然有一天特别痛苦,我不知道哪来的痛苦,但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很多书能告诉你零碎的问题,但它无法告诉你根本的问题。后来我看了一些佛教的书,我觉得它解决了一些终极的问题。

 

 迷恋的图式 

我试图避免我最爱画的东西,而尽量寻找自己需要画的,比如说我需要振奋,就会画悟空;我需要安静,就会画树林。某种意义上我最爱画得是能够到让自己内心更加勇敢平静或者愉悦平衡的东西。事实上我确实最爱画《西游记》,我认为《西游记》里面有一种无穷的东西,孙悟空的变化是无穷的,里面的情节是无穷的,包括他脸上的表情,如果让我来画,也可以是无穷的,没有其他题材能够做到这种创造性的无穷。

 

 关良 

从小我就挺喜欢关良的,我觉得他的戏曲人物都是小孩演的,无论挂了多少胡子,穿了多少衣服都是小孩。还有一个感受就是他的笔墨,他的笔没有毛,而是一个挥动的杆子,他画画的时候,体验到手指轻划水面的感觉,包括弘一的字也是这样,永远是轻描淡写的。

 

 西游记 

孙悟空我觉得是无可比拟的No. 1,他变成什么样都是唯一的、独特的。猪八戒则次之,因为他的个性、造型会有类似的。孙悟空的唯一性,一直到他“真假悟空”的时候达到了一个极端的高峰期,就是他无论怎么变,他都是自己。哪怕“真假悟空”一模一样,也必须争出一个唯一性来,但是猪八戒就不会碰到这个问题,他的普遍性比较强,他没有那么的独特。

 

 未来 

我一直生活在未来和过去,生活在过去这个主题就是“少年即是故乡”。那么生活在未来的话,故乡即是少年,我觉得未来我所在的地方就是故乡,少年则是不可改变的唯一性。

 

《节日2》

 

悟空经历了我们所有人经历的一切,它可以让我进行各种表达,喜怒哀乐、各种苦难,全都有了。像这个悟空的话,他就是有一种得意。我是不太有得意的感觉,也很难有那种得意的那么彻底的一种状态,但是它可以替代我得意的那种感觉。

 

《大钟馗》

 

这张红色的钟馗就是“正”,我把这个“正”变成了画面,就是你内心那种对“正”的感觉。你觉得害怕,内心畏惧不够勇敢的时候,这种“正”能够让你感觉到它是真实存在的。

 

《寒林钟爷》

 

这个是钟馗大爷,虽然是神,但是他寒冷的状态去掉了所具有的那种加持的东西。这就让我想起崔健的《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你必须光着个膀子,才能真的感觉到雪地的寒冷刺激。他明明是神了,但是也有这种感觉。

 

《降龙罗汉》

 

这是一个古罗马的石膏像,但是我觉得它非常像罗汉。

 

《幸运草》

 

幸运草是让自己更幸运一点,还有一些桃心、小爱心,卖点萌嘛,自己开心。

 

《新桃》

 

我觉得这一口咬下去很享受。如果一定要坦白的话,是屁股、胸,但是又是桃子。屁股和胸不能吃下去,桃子却可以吃下去。

 

《无猜》

 

我几乎没做过浪漫的事情,唯一一次就是带夫人骑车去看周围没有开发过的芦塘的白鹭。

 

《三君子》

 

这张松、竹、梅中间那个石头其实是一个罗汉。

 

这种区块和边界,宋代有马一角,夏半边,围棋里有金角银边草肚皮。

 

松、竹、梅在传统里面它是那样的,我想把松、竹、梅画得不是那样的,至于画成什么样我不知道,然后我就开始蒙。起初中间就画了一张,后来一张里面中间那张有松动,觉得不够,左边再添一张,感觉还不够,右边再添一张,然后就形成了松、竹、梅。

 

《清荷》

 

这个画得有一段时间了,那个时候在修行,早起早睡。这是一张没有瑕疵的画,这个瑕疵是说画面上让你的视觉能够没有任何毛刺,看到它就像看到一块透明的玻璃一样,然后所有的东西都是满足你的视觉需求。

 

《千山飘零》

 

千山飘零就有点那种男孩的诗意,没有很强的征服欲,但也有一种心胸的畅怀。古人画山的时候,要么是欣赏,要么就是征服,很少有一种他是他、我是我的感觉,就像辛弃疾说的,“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害虫》、《迷桃》

 

这里面的害虫不是现实中的害虫,而是一种幻觉的害虫,是我幻化出来的。因为桃子太甜了,咱们就会特别担心它。特别鲜美的果子,有那么一点点烂的感觉,但是还没有烂,你会担心,是那种对桃子的不相信。

 

《故事》

 

这张是属于修仙的树林,而不是我们种的树林,它有点宝物感、灵动感。

 

《倒燕》

 

倒燕一方面是因为躺在草地上看,视觉是倒的,燕子也是倒的;另一方面是燕子的翻飞特别有韵律,忽高忽低,然后又俯冲,我们在草地上看到燕子在柳树间翻飞,你会觉得就像一种空中的书法。

 

《大公鸡》

 

大公鸡早上叫人类起床,小时候受尽折磨,长大后觉得起床以后就是空气、阳光,那就是故乡。这张画是结合很多插图的因素改编的,因为我对图式和符号特别有兴趣。

 

《大悲咒》

 

《大悲咒》是佛教的一个经典咒语。我把大悲咒变成了一种绘画,使它可以视觉化。我用的所有东西都可以转换,从通感到很多的语言都可以转换。其实中国传统已经完成这个任务了,也就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在当代艺术里面也完成了,比如说你直接听到《欢乐颂》的时候,想到的不会是绿色和蓝色,一般是金黄色,带点阳光,然后一种欢笑。

 

我给《大悲咒》设置的视觉感受是清凉、慈悲。

 

《麦田》

 

我恐高,但是我希望我大脑能够飞行,能够在天空间飞行,可以看到所有的景色。大的画面提供给我这个条件,能够让我的大脑在创作的时候,就像在飞行。大的画在画的时候有两点,第一点是精神的飞行,还有一点我在做一个交响乐跟长篇小说,我跟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很小的通道。我在建立自己的世界,我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生活。

 

《我在春天吹牛逼》

 

其实古代罗汉的脸长得也是吹牛逼的,谁也没见过,然后我现在画的脸也是这样,没有固相。从佛法来讲没有什么固定的相,或者说我们每个人都是罗汉,然后也可以混杂在一起。其实对罗汉的造型也好,对绘画也好,你就是在吹牛逼,然后在春天聚在一起吹牛逼,那是多么愉悦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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